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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程徽和安安扒着人缝朝里观望时,突然听到有人尖叫一声:“有血!”跟着围观的众人先是凑上去看,紧接着又急急向后退去。一时间,刚才还围得跟铁桶似的人群忽然就散了,三三两两的聚在离“神龛”较远的地方,神色紧张地看着那滩红黄的泥。“神龛”前只剩下郝老头和王氏夫妇。
视线一下子开阔了,程徽一下子看清了塌了的“神龛”全貌。熟悉的笑佛,敞着的肚皮,烂泥里汨汨流出的新鲜血水……程徽霎时间僵在了原地,分不清是梦里梦外。
忽而“神龛”顶上滚落下一块大石头,在坍塌的泥土上砸出一声闷响,土堆向下滑了滑,红黄色的土壤间突兀地冒出一截翠色来。是竹子。郝老头招呼几个大胆的村民扒拉那截竹子周围的土,土是刚落下来的,一扒就开,可看到土里埋的东西,就是胆再大的人也忍不住颤抖起来。
程徽看到眼前的景象潜意识也想拔腿就跑,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牢牢钉住。一截翠竹深深的插在佛像圆圆的肚皮上,而那些鲜血都是从被竹子戳穿的洞里流出的。就好像不小心扎中了泉眼,血水咕噜噜地流个不停,鲜红的液体在肚子上的泥土上冲出里数条沟槽。看上去就跟这尊佛像被人开肠破肚又被扒拉出内脏一般。
程徽心里一抽,只觉得耳边好像有女孩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。下意识地四下望去,却见村民们的目光由佛像集中到了她和安安身上。安安?只看了一眼,程徽的手心脚心就变得冰凉冰凉的。那哭声可不是幻觉,只见安安如同四五岁的小女孩一般一边抽噎,一边用手背蹭眼泪,哭得好不伤心,边哭还边叫着什么。
“爸爸……爸爸……”好半天才听清楚她口里叫得是“爸爸”两个字。她怎么了?程徽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伸手去拉安安,却扑了个空。抽抽噎噎的安安忽然向前走去,程徽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的陌生感由心底升起,竟然在瞬间失了上前拦着她的勇气。安安她又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吧。
安安边哭着喊“爸爸”,边摇摇摆摆的朝前走着。正对着她的,是满脸惊恐的郝大爷和他背后的那尊流着鲜血的佛像。她在叫谁?谁是她口里爸爸?到底是郝大爷还是笑佛?
眼见着安安一步步逼近,刘婶突然惊恐地拉着郝大爷的衣袖道:“郝叔!她是小梅!她是小梅!”她话音刚落,周围的村民脸色就变了,上了年纪一个个惊恐万分,年纪轻的却是和程徽一样一脸茫然。
“什么小梅!别胡说!”郝大爷粗暴地打断她下边要出口的话,“她是山神!是保护双灯的神!”说着就推开刘婶,自己也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。见他们推开,安安倒是真的停了停,在郝大爷身边站了好一会,偏着头,直愣愣地瞅着他,平时亮晶晶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彩。一直跟着郝大爷的王氏夫妇跟刘婶大气也不敢出,诚惶诚恐地垂着头,一动不敢动。
终于,歪着头的安安怪笑了一声,不再看他们,径直朝着那尊半个身子埋在泥里的佛像走了过去。而郝大爷他们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,甚至把头埋得更低像是刻意回避安安,而周围上了年纪的村民无一例外地背对着佛像转身就走,而那些年轻的也被这自己家里的长辈拖拽着往回走,偶尔个把好奇心强,胆子大些回头看上两眼,也会被长辈低声呵斥,而后拧着耳朵拖走。
“郝叔……”刘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开了口,郝大爷垂着头,也不看她,只是絮絮的说:“走吧,走吧!”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刘婶跟王氏夫妇赶紧离开。听到他的话三人像得了大赦一般,连忙低着头一路小跑的走了。刚才还挤挤嚷嚷的地方一下子空旷得叫人心惊。
程徽这才醒过神来,赶紧冲过去拉安安,刚向前跑了两步,就听得郝老头在后边以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念着她听不懂的话。就好像……就好像某种咒语一般。程徽浑身一僵,不等她转过头去,就看见前方的翠竹由上而下“唰”的一划,紧跟着就传来石头迸裂的声音,那尊流血的佛像本来只有个小洞的肚子霎时间裂开条两尺长的缝来,奔流的泉水忽然间就成了小溪,从它肚子上的裂缝里哗哗流出。
程徽心里一阵恐慌,反倒是安安停了哭声,弯腰掬起一捧那混合着泥浆的血水,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后转过头来,冲着目瞪口呆的程徽嫣然一笑:“姐姐,很好喝呢!你不饿吗?也试试吧!”说着把掬着血水的手往程徽跟前一送,程徽看着她满嘴满手的血红胃里一阵翻腾,忍不住后退了半步。
安安见她退后,忽然一把甩掉手里的血水,一脸委屈地伸手来拉她,嘟着嘴,全然一副小孩子撒娇的模样:“姐姐,你真的不饿吗?”程徽早上起来没吃东西,本来还真是应该饿了,肚子也老实的咕噜了一声。可是,看到这样的景象,她就是再饿也只有想呕的冲动。
听见她的肚子叫,安安突然开心地笑起来,“我就知道姐姐饿了,我们一起来吃吧!”说着在血浆里一捞,又掬了一捧血水送到程徽眼前,天真无邪的眼神配着满嘴的殷红,那景象,叫程徽忍不住毛发倒竖。
回头看那个老头,虽是一脸惊惧,嘴里仍不住地念叨着听不大懂的咒文,见程徽回头,他忽然冲着山里大叫:“小菊!快走吧!跟你妹妹一道走吧!小菊!别看了,别看了!快走吧!”程徽只听得山风阵阵,像鬼怪的呜咽一般,不提防,被失去理智的安安捉住了手腕。血水和泥浆混合的触感真实地贴着她的肌肤,就像是在那梦里按破洞穴时的触觉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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